八号风球 八
赖冠霖×裴珍映
08
“——我已经在这里，等了很久了。”
温吞的阳光随着窗帘的掀开，从缝隙中倾泻进来。裴珍映稍微活动了下疲惫的筋骨，和来人打了个招呼。
对方手里拿了一个透明的文件袋，隐约能够看见内里放着的是几乎能够以假乱真的证件。他随意的把文件袋扔了过去，沉稳道：“你的新身份。”
裴珍映苍白着脸道：“多谢。”
他偏着头，提出第一个疑问。
“我凭空消失，你要怎么和赖冠霖解释？”
如他所料，唐景文漫不经心地回答：“小公子暗度陈仓过来了，谁又知道死在现场的是谁呢。他可以迁怒，但归根究底怪不到我。”
说到这里他戏谑的笑了一下，抬头望向裴珍映：“你也真是十年如一日的狠心。当年凭心情将他领回家，现在说踢走就踢走，连眉头都不皱一下。”
裴珍映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，表情里带着一丝阴郁：“你会允许别人碰你的底线吗？”
他们从来都不会是志同道合的朋友，只是各取所需的合作者。唐景文摊摊手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。日光偏移，室内恢复到之前的灰暗。两人之间保持着诡异的平衡，取决于谁先开口。
唐景文忽地打了个冷噤，像是要为自己壮胆似的指着不起眼的一处：“等到赖冠霖联系到那个倒霉的手下，再花时间追踪到你的行迹，这里已经被夷为平地了。而在此之前，我会再和你在这里坐一会，在引爆前派人送你去登机。”
“好的。”裴珍映眼皮抬也不抬，“你做事还是这么谨慎。”
“是吗？为了自保罢了。”
他不疾不徐地问了第二个问题：“……我想，你大概没有忘记，还欠我一个解释。我和赖冠霖对立，为的不止是自由。想必你是知道，他和我父亲之间的龃龉的。”
唐景文似乎什么表情也没有。而裴珍映此刻倒是庆幸起了自己在学微表情分析时，没有走神。他心中了然，不着痕迹的低头往手腕看了一眼。引爆时间大约和登机时间差不了多少，赖冠霖过不了多久就要醒了。
那么在此之前，就先让我们清算总账吧。
裴珍映打断了他，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：“我父亲的家业迟早都是要落在他手里的，难道连一时都等不了了吗？要我说，可能是因为爸爸无意中在房间里发现了什么，他才要提前动作的吧。”
那枚微型摄像头静静地躺在他手心，不知已经等待了多久。
“有印象吗？”裴珍映的语气十分缓慢，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唐景文只犹豫了一瞬，坚硬的金属已经抵在了他的腰际。饶是他这几年跟着长辈出生入死所积累的胆量，也不免颤抖了一下。但清醒过来的速度更快，他的人就在外边守着，两下权衡，单枪匹马的裴珍映是占不到好处的。
他皮笑肉不笑的开口：“还真是小瞧了小公子。”
这是裴珍映第二次拿枪指着别人。他心里的恐惧并不比对方少一分，近身搏斗的能力更是不够看。只得凭着本能说话：“……闭嘴。”
“你以为我会说出走货的渠道吗？”他的语气很古怪，一句一句的扎在裴珍映心上，“没想到老头子竟然把宝压在你这个废物身上，你不仅救不了他的家业，甚至连自己都救不了。”
唐景文猛地用力，手腕将他的枪撞击到地上。飞快地朝着他的腹部踹了一脚，整个人被他按在椅子上。裴珍映毕竟没有吃过什么苦头，那一下让他疼得额角冒汗，晕晕乎乎的就被绑住了手脚。唐景文出去了一趟，回来时带着一副手铐。他的双腿被粗暴的铐在了椅子腿上，两只手被反着铐住了。
占据优势的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。
“你看到那个摄像头了吗？既然你这么愿意为他算计，那就让他看着你去死吧。”
他只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，倒也没有再对裴珍映拳脚相加。
裴珍映的手被反铐在后面，看不见现在的时间。他闭着眼睛任由冷汗从额角往下淌，在心中默默估计着时间。
他不止把这个地址发给了赖冠霖。
如果时间和他估计的无差，他们应该会在离开的路上，遇到正在往这里赶的姜警官一行人。
可是赖冠霖呢？
他现在应该醒了吧。
不知道他要用多久，才能猜到那个密码。不知道他看到桌上留的便签，心里会怎么想。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，我瞒了他这么多事情。
人在这样的情况下，总是会无意识的胡思乱想。裴珍映闭着眼睛把和赖冠霖相识至今的过程都给捋了一遍，心想这是造的什么孽。细嫩的手腕被手铐磨得生疼，他浑然不觉，还在心里念叨着少年时期的琐事。
被拉来充当司机的小王胆战心惊的开着车，透过后视镜看赖冠霖青青白白的脸色。
五分钟之前，唐景文将居民楼里的监控转给了赖冠霖。
裴珍映被反铐在椅子上，不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在受着这样的折磨。眼眸紧闭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，赖冠霖看的揪心，却又无从下手，只得对着小王发火：“时速不能再快一点？”
小王赶快把眼神收回来，战战兢兢的回答他：“好的好的！”
长久的无声险些让赖冠霖误以为房间里没装拾音器。他一个激灵，看见裴珍映的嘴唇动了动，声音紧接着冒出来了。
裴珍映在这种状态下不知道有多久了，睁开眼时还有些不习惯。他四下打量着这座老旧的房子，忽地瞥见了右上角的摄像头。唐景文的话在他脑海里转了一圈，他想了想，偏着脑袋朝无声的摄像头看去。
他沉默了很久，甫一开口，声音有些沙哑，眼神仍是灵动的。
“不知道现在几点了……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……”
“阿霖，你现在在哪里？你说的挺对的，我确实是笨死了，才会被别人关在这里。哦，对了。他说这里有定时炸弹，如果你不能快点过来，我可能就再也看不到你了。我好像又要食言了，这次还是没有去找你，反而惨兮兮的等你来救我。
唉，你能听到我说的话吗？不这个摄像头能不能收声，也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我。”
赖冠霖小声地回答，我在的。
“好无聊啊，那我就再说一会吧。”他虽身陷囹圄，眼睛里的神采飞扬却是一分不减，“其实当时我是真的挺生气的。你说你怎么这么笨呐，我又是不回来了，还非要做让我生气的事。明明在我面前，还要绷着那张脸，我就特别想打你。”
裴珍映停了下来，笑了：“我也确实这么做了。”
他下意识地想摸摸鼻尖，忽略了自己被铐住的手。来回两下，蹭青了他的手腕，惹得他哼唧了几声。赖冠霖在屏幕那边无计可施，看着他脸上难受的神色，皱着眉头一言不发。他忽然意识到裴珍映其实并不知道，自己正在注视着他。
“就是你太笨了。不然爸爸怎么会知道，怎么会把我丢给你就走了。你是谁啊，我跟你什么关系啊，凭什么他说让你管我，我就要听他的话了？”
裴珍映撇嘴，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委屈的，眼泪汪汪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斥责他：“你怎么还不来找我？我好想见你啊。”
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很好笑。
他们之间隔着实实在在的距离，只有在他以为赖冠霖看不到的情况下，才短暂的卸下防备，变回当初那个肆意撒娇的少年。
而赖冠霖却一直在注视着他，无声的回应着他。
不要怕。
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在诞生着爱情，生长的方式各不相同。可没有一种爱情的形态，像他们之间的一样，看得见却触不及，只隔着一层玻璃。
他自言自语了一阵子，又安静了下来。这样的行为实际上是没有意义的，裴珍映想，他也并没有看到我。
凭借着日光的角度，裴珍映在心里默默推算着时间流逝的速度。
赖冠霖推开车门，下一秒就能冲进里面去。
可是他停在了门口。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张承载着证据的便签纸，另一只手拿着手机，无声地贴在门边。
“你是不是笨到，到现在都没有猜对密码，所以才没有过来。没关系，说不定等会姜警官就能过来了，那就还是我去找你。”
“……万一姜警官也没有来怎么办。我还没有跟你道歉，还没有跟你解释，还没有告诉你。
我好像有点喜欢你。不是有点，是很多点，非常非常，喜欢你。
可是你大概听不到了。”
赖冠霖再也忍不住了，一脚踢开不太坚硬的门板，对上了一双惊诧的眸子。
本来还在念叨的人随着声响转过头，眼泪被憋回了眼眶，愣愣的看着他。
走到椅子前，其实并没有几步。可每一步，赖冠霖都走的那么沉重。他终于走到裴珍映身边，单膝跪在他膝盖前，沉声道：“我都这么跪了，你说你跟我是什么关系？”
裴珍映狠狠地摇头，憋回去的眼泪直往下掉，带着哭腔喊：“我连人带家都交给你了，你连个戒指都不给！”
赖冠霖给他逗笑了，伸手擦掉他的眼泪，正色道：
“在我进来之前你说什么了，我没听见，再说一遍行吗？”
“……我什么都没说。”
姜警官快憋屈死了。
这边才带着人过来，结果半路上就遇上了对方的人。他一边指挥手下，一边在心里痛骂赖冠霖，不是说好你先解决我再收尾吗？
好不容易腾出手来，赖冠霖的电话还打个不停。
“姜哥，麻烦你再调两个人过来，我带的人折腾半天跟我说有百分之二十的可能失败，太危险了。”
“……行，人马上就到，你别给我打电话了。”
姜警官望天沉默，百分之二十，太危险了。
赖冠霖挂了电话，转过身继续蹲在裴珍映面前哄他。他还被铐在椅子上，赖冠霖找的人在折腾门后的引线。
裴珍映大眼睛忽闪忽闪：“你都没什么要问我的吗？”
“没有，我都明白。”
裴珍映倒是宁愿赖冠霖跟他生闷气，他可以腆着脸像以前一样撒个娇就算道歉了。可对方这样一副我都懂我都知道我原谅你了的样子，反而让他无所适从了。
他那点小心思全被赖冠霖看在眼里，还斟酌着说：“你真的不生气吗？”
赖冠霖失笑，凑到他脸颊上亲了一口，还给他闹了个脸红。接着吃起了风马牛不相及的醋：“为什么你总是瞒着我呢？哪怕是才认识不久的人，你都能拜托人家替你帮忙。”
他故作受伤，别别扭扭的说：“你都没有让我去看过你的演出。”
裴珍映心说你跟我装，你没去看，那我见到的是鬼吗？
姜警官抽空找来的人到了。赖冠霖指了指门后的方向，然后接过钥匙，麻利的打开了桎梏着裴珍映的东西。
裴珍映被困住太久，手脚都有些发麻，甫一获得自由，便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。赖冠霖贴着他的耳际，像是拼命压抑着什么：“我想抱抱你。”裴珍映顺从的窝在他怀里，偷偷在锁骨上印下一个吻。
直到患得患失的赖冠霖终于有了人在怀中的实感，他才慢慢脱离对方的怀抱。
刚哭过没多久，裴珍映的眼睛里还蕴着水汽，看向赖冠霖的目光坚定而又认真。
“那我现场让你看一次吧，不收门票。”
他的声音萦绕在赖冠霖四周，眼睛里流露出的是不同于演出时的温柔，而是在他面前才会展露的爱意。
“你是不同的，惟一的，柔软的，干净的，天空一样的。
你是我温暖的手套，冰冷的啤酒，
带着阳光味道的衬衫，日复一日的梦想。”
他停了下来，稍微往前倾了倾，抬手勾上赖冠霖的脊背。嘴唇贴在他的耳际，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说。
“阿霖，我怎么样才能让你明白，我爱你。”
Fin.
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啦。
想了想还是说点废话吧。实话是，大纲写的不太细，毕竟也只是个小中篇。一直想着不要拖不要拖，写的时候有点操之过急，很多地方都不满意，但也磕磕巴巴的写完了。
在这篇之前fo我的朋友应该都知道，我是写短篇比较多的。在写这篇的过程中，也切身感受了一回，笔力有限，玩不转剧情的无奈。所以就想着在感情线方面，尽量写的再细一点，弥补不足。现在再读一遍全文，还是很想diss自己（。
中途懒得码字的时候，得感谢一位mm不介意听我叨逼叨，才在废话中走完了全程。啵啵可爱的std！还有一直让我快乐的y仔！
最需要感谢的还是一直在看的朋友们！讲了个不是很完整的故事，你们还是和我一起看了下去，我真的挺开心的。
有机会的话，下一个故事再见吧^ ^
